1984年春节刚过,我尚在昆明军区政治部机关工作时,就获悉军区组织实施了各作战单位首长和参谋人员的“抵近边境前沿实地观察敌情、地形”的活动,获悉汽车51团将负责陆军11军前指暨步兵31师的前运任务,汽车22团、23团则负责军区前指与直属单位、陆军14军前指、步兵40师等部队的摩托化运输任务,不久就经坚决申请获准而返回了汽车51团,并于同年6月上旬跟随该团汽车9连一支从成昆铁路附近的勤丰营仓库装载了一批前线急需的通信电缆的车队,经昆明东郊的牛街庄司机接待站,穿越官渡区和呈贡、宜良、弥勒、开远、平远街(属砚山县)、文山等县,一天就跑了600百余公里,至黄昏前赶到了西畴县的新街(现名兴街)地区。当在军区后勤部所辖某物资供应站卸了所运货物,我则径赴附近的团前指(设在新街镇农机站),由此开始了汽车兵方式的参战生活。
执意到汽车连队协助战场运输
汽车51团除汽车5连留驻团基指(楚雄大石铺)担负后方运输任务,其余各汽车连队悉数投入了各项战地的车勤保障活动,而此时的团前指所在位置是一条蜿蜒于隆起山岗之下的不规则平地,往前不到100百米之地,就有武警执守的边防检查站,而团前指越过公路对面的20余米地方,就是军区后勤部雷达修理所的野战工作营地,附近还部署有军用物资、野战输油集散等单位。
团前指当时除团参谋长总揽运输以外,就只有运训股一名车辆调度参谋、宣传股一名干事和人数极少的担负警务、通信、勤务任务的战士、一名北京BJ212越野吉普车司机,他们都对我的回团加盟予以了盛情和诚挚的欢迎。当夜,我就住宿这里,并刻意洗耳恭听了他们介绍的一系列战时轶事,不觉大呼过瘾,心想自己总算赶上了打仗!
但是,我心犹有不甘,即不愿呆在这里过无甚难事的逍遥日子,渴望直接沉到担负火线运输重任的汽车连队去工作,乐于亲自驾驭铁马在硝烟弥漫的战区驰骋。我想,难道自己苦心孤诣地从军区机关返回老部队,就仅仅是到团前指而浮在面上干点事情就算了事吗?
庆幸的是,我沉到连队跟车上路的意愿就在次日得逞:携带背包被送到距此往前约一公里多的新街镇农具厂住地,成为团机关下到汽车2连的工作组成员,开启了如愿以偿的个人直接参战史。
在“7.12”激战的日日夜夜
在我跟随汽车2连跑前线的日子里,最难忘的是参加“7.12”激战的艰苦卓绝运输活动。
所谓“7.12”激战,即1984年7月12日凌晨爆发的南疆两军在云南省麻粟坡县与邻国河宣省交界处为争夺老山、八里河东山而进行的大规模步兵、炮兵大战。当时,敌军方以苏联经济、军事援助为后盾,仗恃有苏军顾问的临场指导,就由北部二军区阮姓中将立下军令状亲自指挥,出动了至少4个正规团并配有加强炮兵(建制旅)的支援,向我方固守的阵地发动了罕见的大规模攻击,经过七天七夜的惨烈战斗,他们却以丢弃千余具尸体的代价,而宣告了我军(守方)的大获全胜,并引起国际军界为之有所瞩目!
为了夺取此战的全胜,军区后勤部前指直接指挥我们几个汽车团计1000多辆汽车全力投入了(自6月就着手有所准备)紧急保障前线作战的运输活动。约在7月初,我团传达了有关敌情的通报情况,指战员们是群情振奋,人人无不斗志昂扬。
我跟随汽车2连跑运输,心里当然是乐开了花呐!在转运以炮弹为主的日日夜夜里,我们早出晚归,没有任何人叫苦叫累的,都把“一切为了前线!一切为了胜利”奉为了最高信条。
在“7.12”激战中,我们昼夜兼程驾驭着满载的铁马从后方弹药库奔驰几百公里,运往前线的各步兵师、各战略炮兵团的弹药转运点,还为作战部队输送着络绎不绝的各种军械、军需和卫勤保障等物资。
那几天,我也是一名全能的汽车驾驶员,和所乘车的司机轮替着把一车又一车的弹药安全、准时、完整地交到了作战部队司事军械管理的战友们手里。
我与任何汽车兵战友一样,不舍昼夜地奔忙,都是忘记了疲累,更忘记了危险!如紧急时,我们的汽车就直接驶往作战部队的团级单位,而转运伤员、烈士遗体则不乏处于敌军炮火射程以内。
待命帐篷
既使在战地,汽车兵也不乏如在帐篷待命的闲暇。我因职为保卫干事,倘不跟车上路,要事之一就是了解、掌握驻地的社会情况,同时专司预防敌军特工偷袭、保密和执法执纪工作。在前线战云骤密、交火频繁的背景下,麻痹的观念是不应该滋生的,何况此前的4月,就曾发生一名敌军特工窜进战地侦察的活动呢?
我随汽车2连所住地方,系西畴县支前办公室安排的距公路不到一公里的新街镇农具厂住地,它由一个长方形平房四合院所构成,其周围尽为农业生产用地,正应季生长着水稻、玉米和各种蔬菜瓜果、旱生豆类等作物。
新街镇农具厂毗邻新街公路三岔口,即从文山县城延伸而来的公路到此分为东南两道,东去20余公里就可达西畴县城(由廖锡龙师长率夺取者阴山的步兵31师等部队就由此线进出,该方向阵亡指战员均安葬于城郊的烈士陵园);而南去 20公里左右则到麻栗坡县城,由此再往南可从船头(地名,附近有著名的种植大量橡胶树的国营天保农场)出关就进入邻国河宣省(省会河江市距边界最近不足25公里,处在我军远程火炮射程之内)的地界了。
新街镇是以农业为主、兼有林牧业的多民族聚居区,地质条件显属喀斯特地区特征。新街地区有的村寨拥逾百年历史,本来因风调雨顺而植物繁茂,是号称插根竹杆也可成活的适宜农林牧活动的区域,所以常见古树分布在村头寨尾。由于地缘的、民族的关系,当地居民与越南方面一直流行传统的通婚,仅1979年以后才有所减少而又不曾断绝,如当时与我军交战的一支敌军部队参谋长的妻子在婚后仍长居我境内的娘家,直到1984年初才携子女出境落户(我军一直友好对待此事,并不干预其全家团聚)的。
如遇闲暇,我就约上一些战友到新街镇农具厂附近的集镇、村寨去观察、走访,还与附近的村社干部、在田间劳作的农民和武警边防检查站的官兵进行适当的沟通,还有内部的情况通报使然,曾获悉在麻粟坡县非交战的边境地域,两国边民仍互有民间日常的贸易和亲戚型的来往,对方居民好购的中国商品多数集中在电池、布匹、药品、半导体收音机等日常用品。
也有闲暇时,我与汽车2连待命指战员就逗留在新街镇农具厂的院坝,收听收音机的广播、阅览报刊和前线的情况交流,偶而从事必要的车辆和驾驶人员在岗状况的督查。
这段日子的天气经常是昼夜温差悬殊,中午前后的帐篷里面犹如蒸笼,到夜间又必须盖棉被,白天的地面经阳光直晒就窜起不断的湿热,稍不注意就要“烂胯”(此为作战部队野外宿营的重点诊治对象)。为战友们的消暑、预防和对付易发的“烂胯”麻烦,而我们自行的相关土办法就是冲凉,即定时迈步到附近的灌木簇拥的泉水流泻处,借助绿荫使用一桶又一桶清凉之水作露天洗浴,顺便也洗涤衣物。
首祭麻栗坡烈士陵园
战争总是难免发生流血牺牲的。为了缅怀阵亡的战友,我在1984年7月,首次去凭吊了麻栗坡烈士陵园,寄托了对长眠在此的战友们的哀思。
这次祭拜牺牲的英烈们,我是专门找了本团有车辆将途经麻栗坡烈士陵园的方便而成行的。当我们几辆拉有伪装网的解放牌载重汽车行驶到邻近该陵园的公路边悉数停放,一行战友就个个静默着下车,踏着小路向右侧的陵园区域走去。
麻栗坡陵园地处县城以西北约 4公里的畴阳河畔的磨山上(山坡、不高,有灌木和人工养植的松树林)。
我们此来,首先赡仰了在1979年南疆自卫反击作战中战场捐躯的90余位烈士和在1981年收复扣林山作战中阵亡的130余位烈士的坟莹,然后再着沿新建的梯级路凭吊因今年收复老山、八里河东山而牺牲的各位同志的新坟。每个坟前均竖有统一规格的木牌,上书着烈士姓名、性别(均男性)、民族、籍贯、部职别、参军和入党、团时间,以及阵亡的简况(如,“在1984年6月守护老山主峰……”)
在整齐划一的墓阵前,我与战友们摘下军帽放在右手垂立,但感受到山风中有一股壮烈的气息在徘徊。在默哀后,我低声对身后的战友们提议:“把我们身上、车上的所有香烟、糖与水果,还有那些酒,都拿来祭奠在烈士们的坟前吧”!战友们闻之,无不响应而纷纷遂行(此后一个多月,在此陵园兴起了地方各族群众来祭拜的自发潮流,记者因此始有报道)。
当逐一走遍崭新的烈士墓群,我抬头就望见了在陵园上方施工的那两辆工程兵的推土机,此时因便于我们的凭吊活动而作临时停车的情景,就特意向驾驶推土机的几位战友挥手示意,随即得到了他们同样的无声回应,并重新启动了怠速运转的机器。
然后,我们一行再到陵园一侧的烈士遗体盛敛棺木处,但见10余位专职军人都在肃穆地有条不紊工作,而旁边陈放着整齐的盛敛烈士遗体的有关用品,掩映棺木的就是那些松树的青翠身影……
我在此处回眸,发现烈士陵园的墓阵宛如一个气势恢弘的演兵场。此时此刻,古人的诗句由然涌进了自己心田:“古来征战几人回?”
秉夜驱车曼棍洞
8月初的一个子夜,我在帐篷里的酣梦被急促的电话铃声击破----团前指车辆调度参谋下达了为前线紧急夜送一批弹药的指令!
“好机会来了!”该指令是:军区后勤部前指要求连夜紧急运送弹药到前沿的作战部队,我团汽车2连因此将担负20余辆车的任务。
“好哇!”我翻身从行军床上弹起,又很快就飞也似地奔向一辆在临时停车场启动了的汽车。
我乘坐的车辆是一位吉林籍贯的志愿兵、班长驾驶的。我们这支加强运输队先到距离不远的军区后勤部前指所在地的新街弹药转运站装上如数弹药,就在无甚星月的夜幕里向南一路疾行,沿途经常与我军的各种车辆交会!
的确,暗夜无边。我们车队驶出麻栗坡县城不远,就可借助车灯发现在公路两边的我军炮兵阵地,还能清晰耳闻值班大炮规律性地迸发的射击时的“轰”声……
当公路逐渐向南降低高度的地理情况出现以后,我车队开始掠过我方重要的炮兵阵地所在的交趾城。此地古时就素为有名,晚清则发生过杰出爱国将领率师迎击由法军将校指挥的入侵部队,并大败了他们而逼其逃之夭夭,从而保住了这一道地处麻栗坡县以南的国门。当车队在崎岖的山间公路上行使,我就回想起军区《国防战士》报曾在战前刊载过这类以励将士之志的故事。
我车队南行的公路延展到了有名的“三转弯”地区,当时这段20余公里长度的区域还是越军火炮的重点打击目标地段。刚驶近此段的北缘,我军设在公路边的观察哨就下达了“一律闭灯行车”的指令。
从此,我车队开始在无任何照明条件下的前行。在黑沉沉又有浓雾弥漫的公路上,我只听得见汽车发动机的鸣响,而公路两侧的地形既复杂又显寂寥。我们的汽车是辆与辆之间拉开了距离的,均在小心翼翼地驶下这段近 10公里长度又逐渐缓降的坡路。
突然,“咣”地一声,坐在驾驶室右侧的我就被弹了起来,头部与驾驶室顶蓬作了一次结实的亲密接触。当时,我以为是敌军打炮过来了,就急呼:“班长!你还好吗?”而前面那辆车又传来口令:“注意,是炮弹坑!”正在全神贯注开车的班长回答了:“我是好好的,没事!干事,你呢?”我吐出一串笑声,说:“我?也没事!”
为着行车安全,在我车队的每辆车前都有人在当导引,我也担当了如此角色。不知不觉地,我们就把这段危险度极高的公路甩在了身后。
当车队驶进了河谷地带,也就进入了国营天保农场的地界,但听得一条溪流径自从我军工程兵架设的铁桥下流淌不已。事前我即得知,这一类区域的若干地方既是地雷埋设区又是敌军特工不时的出没处。
我们这支急送弹药的车队在国营天保农场船头分场已经放弃使用的场部平房边一侧逐一停下了,等待步兵40师后勤部军械科的同志前来验收并安排卸货。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我趁隙下了车,一边观察着环境一边与车队的战友们低声交谈。我判定附近就有潜伏哨,遂拍着手掌喊出:“我们是汽车51团运弹药的,有潜伏哨的弟兄可以露面吗?”
我话音刚落,一位矫健的身影就霎时应声而出,如神兵天降于东方未白之时:他,一位身披雨衣而手握着钢枪的战士走至近处,招呼着:“汽车兵老大哥们好!我是一个潜伏哨!”我夸奖了他和已对我们车队实施了警戒的他的其他战友们。
步兵40师后勤部军械科的一位长身玉立的助理员从黑漆漆的一侧出现了----是从附近的曼棍洞里面走来的。他谢绝了我们汽车兵参与卸货,直接指挥一群步兵战友把一箱又一箱沉甸甸弹药往曼棍洞扛去。他们干这件事情是相当的熟稔,一个个犹如小老虎似的在有序奔忙,令我临场叹为观止!
经步兵49师战友在场介绍,曼棍洞为当时该师前指所在地。它为一处背靠国境的山崖天然溶洞。自轮战以后,先后有几个步兵师交替使用过它,故以后又称“将军洞”(据说迄今被授予少将以上军衔的达两位数)。
在曼棍洞附近100米左右的一道石崖形成的天然屏障之下,隔着一条可徒涉来往小溪的芭蕉林丛中,则是我军设置在仅距边境线1.5公里的最前沿的野战医院。在天光微现时候,几十顶帐篷形成的野战医院蔚然壮观。此地是亚热带雨林气候区域,植被丰富,尤以橡胶树和杉树多见。
在我车队开始往回返时,经我提议,开车的班长也欣然同意,我们这辆车就排在最后撤离。当离开之前,我发现船头分场一幢被敌军炮弹打烂了多半的房屋,在无声述说着战争的残酷。我又注意观察,发现这一带沿着溪流生长的橡胶树,有几多被拦腰削断的情形,不甭说就可判断是敌方火炮干的“好事”!
晨曦把地上景物由影影绰绰推向逐渐明晰化。捱到这辰光,我们这最后一辆车才如箭一样向北穿过了河谷地带,又迅速奔上来时的山间公路。当越过交趾城以后,我发现有3位女通信兵正在沿着崎岖公路作沿途查线的矫健身姿,不由地对她们大加赞赏,也引得她们积极的致意回应。
在沿途,我借助天光发现了公路两侧的一个景象,那就是依口径与射程而布置了我军的各型大炮,在每门炮的附近则是炮兵弟兄的猫儿洞。当驶离“三转弯”以后,我又观察到一个较大村寨是村民撤离后方以后,我军专门小分队守村护寨的图景。开车的班长适时介绍:“自今年初以来,麻粟坡县靠边境的农民和农场人员,都由地方政府疏散安置到了其他地方,部队负责养护庄稼、牛马,还派出专人为孩子们讲课……”
听着这些讲述,我不禁感慨:“军民鱼水不可分啊!”
“啊, 哈哈!”这天的早餐,我车队人员是在麻栗坡县城专设的军供站使用的。当我一边吃着可口的饭菜,还一边舒心地欣赏着精致、整洁的这一条小河装点着的秀丽小山城,偶与战友们谈笑着刚结束的抢运弹药去曼棍洞之行哩……
深夜,站在一辆伪装坦克上
我跟随汽车2连跟车上路跑前线的日子,参加了不止一次的夜间紧急运送弹药的行动,印象最深的还有两次。
一次.是有天晚上因白天下了雨,往炮兵阵地的临时公路变得泥泞不堪。我们为友军着想,就把防滑链套在了汽车的后轮上续行,恁是送上了一批急需的 130mm口径加榴炮弹,顿时解了炮兵战友们的燃眉之急。
另一次,则是深夜运送一批重型炮弹去炮兵4师的阵地。我车队刚运抵现场,即受到该师后勤部战友的盛情迎接,但我们不忍增添他们的麻烦而去喝茶,就仅在野外静候他们卸车。
我判断这一带地势较为开阔,就走出几米远站在了一处突的土崖上,依稀可见它下面就是平坦的土地,当偶然下意识地再跺了一脚,立即感觉到脚下的坚硬,一旦蹲身审视那一根伸出去的炮管上,隐约辨认出绑着有什么东西。而定睛再看,“嗬”,它原来是一株1米多高的山草罢了。
“唉呀!”我想,自己可能处在了一辆伪装的坦克的顶部之上!随即就纵身跃下,再抬头看去,它果然是我军的一辆坦克。我的这个举动引起了就在附近猫儿洞隐蔽的该车乘员组人员的注意,他们中有人走出来与我一起攀谈,介绍了一些军区直属坦克团此次参战的情况。在距边境线几公里的这处山坡的凹地,战友之间是述说的其乐融融,也就抵消了这处半山坡旷野地子夜里的沉重寒意。
不久,我们与卸完了载运弹药的战友们告别,车队仍借助夜幕掩护悄然离开了前沿阵地。
自焚“遗书”
根据老山、者阴山自卫反击作战进程的需要,军区后勤部前指安排我团前指由西畴县新街镇往后约 60公里迁移到文山县城西端的步兵748团营区,团前指随之收回了包括我在内的分布在各连的机关干部。
我团前指使用步兵748团一个连队的营舍(此时该团除极少数留守人员,全团投入战区担负军事设施建设工程),驻地仅隔一条昆明经开远至文山的国道,就是文山师范专科学校的校区,而其紧邻又为统辖该团的步兵250师师部营区。我曾听战友介绍过该师暨所属团原为守备部队,是在1979年战后改制归陆军14军统辖的年轻野战步兵部队。
文山县城是文山壮族彝族自治州首府所在地,当时这里的公路就可通往某邻国和广西、贵州,战事更使这个秀丽边城带有特殊的色彩,朝夕不绝地来去着拉上伪装网的各式军车,国防绿着装的人们是随时可见。
文山不仅素有三七之乡美誉,还是久以文化、民族、教育等为滇东南重镇,我与战友曾往城内文化馆观赏壮族青年男女的对歌活动,还在它图书馆盘桓多时……
初来步兵748团营区,我乍听说著名英雄刘光烈士就安葬在营区最西的陵园,于是就在有天下午7点许,邀约了团前指几位干部、战士,步行不足一公里到了该处。临场举目望去,刘光等该团近10位辞世战友的坟茔悄然安在,他们有的因公牺牲、有的患病不治、有的是在对敌军的实战较量中殉职。
刘光烈士是著名的战斗功勋,是革命军人家庭的长子,其父是抗战时期入伍、曾任云南省保山军分区司令员的刘斌(次子刘明于1984年7月13日在老山坚守松毛岭作战中牺牲),生前以干部学员身份结束了在我军某名校的深造后(1981年),坚辞了部队大机关的挽留,直接沉入当时担任边界巡逻任务的该团部队担任副连长,经常率领武装巡逻小分队与敌军在边境进行军事斗争并屡有佳绩,不幸在又一次血与火的搏杀中阵亡。
此前,我曾从机要文件、公共媒体和军内口传中得悉了刘光同志诸多英勇壮举,而今伫立于他的安息地,与同行战友们脱帽默哀,致以了同行的哀思。在此次凭吊活动中,我们还对其他长眠此地的步兵战友表达了悼念之情。
在星期六晚上和星期天,我们经请假可外出休闲。而最难忘的,是应邀去文山水泥厂畅游那里的天然温泉池。
战时的文山州各地,“双拥”工作的绩效明显。文山水泥厂处在文山县城西郊西华山翠之下的坡地,该厂组织通过地方支前办盛邀我团指战员享受温泉待遇。一个周末的黄昏,我和团前指的10余位战友却之不恭,就欣然来到该厂的休闲生活区,受到厂工会干部的热情接待。
在酣畅享受了该厂自力建造的温泉游泳池的跳水、游泳和沐浴以后,我们诚挚地与厂部负责人士一一辞谢而别。为不再添地方的麻烦,我们以后都没有再去。
就在1984年8月,我团的若干汽车连投入了在昆明东站接运从外区调入的陆军1军野战系列部队到老山、者阴山战区预备轮战的任务,同时上级下达了关于我团即将整建制转入驻点战区后方继续参与作战运输的指令。
当此之际,我对自己抓住了直接参战的机遇有庆幸和自豪感,在思考之余,决定对个人写就的“遗书”作必要处理。
应该是一个晴日的下午,当在明朗阳光和三级风的时候,我把携行的金属文件柜中保存的个人物品取出,即一些作为身后供指定人阅读的信函(即遗书)和一帧个人相片,带到所住营舍的围墙下附近,就在灌木边的地上点火焚烧了事。
我为什么要把那些东西付之一炬呢?很简单地,我决心不惜在前线牺牲生命的可能性已经趋小。为国尽忠,乃军人的天职与荣幸,但比较那些阵亡的战友、那些负伤或致残的、以及和建树了殊勋的同志,自己则渺小矣!
转移到文山糖厂
由傅全有军长率领的陆军1军系列的参战部队,陆续从公路运抵了文山地区。我团前指随即撤离了步兵748团营区,为该军前指在此驻扎提供方便。
我们迁走前夕,随该军系列赴滇而来的一支重型大炮车队就悉数转进此处营区。我经现场目击,对他们装备了西德进口的奔驰越野牵引车的优越性能叫好:“瞧那潇洒劲儿”,而国产车牵引同样的 152mm口径加农大炮却吃力得多。因而,我们这群汽车兵的热议话题免不了武器装备与作战能力的关系……
我团前指迁往文山县城以东南3公里左右的州属文山糖厂厂部,而所属部分汽车营、连也进驻了此时并不处于榨季的该厂厂区。甫抵此地,我又沉到汽车9连蹲点。
如是团前指机关无甚本人经办的公事,我就返回紧邻糖厂厂部不过100米之距的汽车9连住地,与该连指战员同一口大锅吃饭。该连的士气也非常高昂,对我又是一种熏陶,同时他们也是我获取前线实况的重要信息来源。
我团在此处进行了战时的初步总结,表彰了一批党、团员,还邀请了上级机关(战时隶属于军区后勤23分部)的一些机关干部莅临现场指导。同期,我从战时政治工作的角考虑发,着力解决了连队指战员阅读报刊的需求问题。我本来就是一个颇有名气的“书虫”,对此事自是何乐而不为,而不到一周,又结识了糖厂的好几个读书爱好者,于是免不了在早晚不乏与他们的投机聚会……
约在9月初,从外军区调进的汽车部队接替了我团执行的战区一线的运输任务。在移交那天,与我实行对口移交的是汽车12团政治处的一名保卫干事。当我俩相见,在互致军礼后便亲如一家人似的,当场进行了愉快的交接,我毫无保留地介绍了战区运输与战时保卫工作等基本做法、经验。
在告别时,我又恳切地对他说:“战友,祝你和你们团队在轮战中经受南疆的浴血考验,我们就等你们凯旋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