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 您去哪里啦？
由雷素华本人口述，雷广柱烈士生前战友

李秀俊、王开盛、岑俭撰文

 

因为有了爸爸，大家才会来到这个世界，我也不例外，可我在成长的四十二年的时间里，从没有见过爸爸，也从没有叫过爸爸，更不知道爸爸在哪里，也无数次问天问地问家人，爸爸您去哪里啦？
  我叫雷素华，河南省台前县人，一九七七年出生，来到这个世界，我只看见妈妈、爷爷、奶奶、伯伯，牙牙学语时也没有人教我说“爸爸”。后来才知道在我出生时候,父亲在部队没有时间到医院迎接我的到来，一岁的时候他本可以请假探亲，看看他的女儿，抱抱他的宝贝，然而南方边陲小国，扰我边境，杀我边民。父亲是军人，服从祖国的召唤是他的天职，他决然放弃休假奔赴前线。噩耗传来，父亲牺牲在一九七九年南疆自卫反击的战场上，父亲家里人承受不起这巨大的打击，三个月过后，奶奶和大伯母相继过世，母亲在这残酷的现实面前又患上了羊痫风，带着一岁多的我东跑西奔，满大街的流浪，别的小孩跑上跳下尽情嬉闹，我只能躲在妈妈的身后胆怯的看着，他们为什么和我不一样？“爸爸！”一个小朋友欢快的奔向一个叔叔，这个叔叔一下子就把他高高举起，阳光下他们是笑得那么轻松、欢快。“爸爸！”我第一次听得如此真切，第一次看见这个叫“爸爸”的人是那样有力，我多想问妈妈，我有爸爸吗？我的爸爸您在哪里？
  后来母亲的家人准备让母亲带着我远嫁他乡时，爷爷把我抱了回来，由大爷爷抚养，大爷爷过世后，我又被大爷爷的儿子大伯抚养。随后在其他的叔叔、伯伯家也呆过，就这样我游走在亲戚中长大，同时也发现政府每到一定的时间总要通知我们去领取一定的钱，后来才知道这叫抚恤金，同时也依稀听说了爸爸的故事，他是烈士，荣立二等功牺牲在战场上，只是听说，从没有看见家人去他的墓地，也不知道在哪里。虽如此，我知道了我是有爸爸的人了，并为此而感到自豪。日子尽管过得艰苦，我不怕，只要能忍受，一切都不是困难。上小学时，为了省钱，没有买过什么玩具哪怕是过年，就更不知道零食的滋味。放学后，积极的帮助家里做一切能做的家务，割草喂牛，打猪食喂猪等等，什么活儿都干，目的就是让抚养我的亲人们高兴，继续让我上学。就这样我读完了初中，高中也读了半年，大了，没办法只好辍学外出谋生了，在外打工我暗下决心就是吃再多苦，受再多累，一定要自食其力，攒够钱去找爸爸，找到爸爸的墓地，向他诉说我的酸甜苦辣，依偎在墓碑前体会爸爸灵魂的味道。

爸爸，您在哪里？
  时光荏苒我长大了，靠顽强的奋斗有了自己的生活，在这其间也有不少好心的人得知我是烈士的女儿后，纷纷提醒，我这种情况国家一般会安排工作，我也想去问问，可不到哪里去问。后来打工也习惯了，并在其中找到了爱情，成了家，有了自己的宝贝。前两年台前县建烈士陵园，民政局向我要父亲的照片，我从没有见过爸爸，留下的照片也没有。在这之前我也去找过和父亲一起当兵，并在一个部队的叔叔打听父亲的消息，他告诉我父亲在战场上被炸得粉碎，尸骨荡然无存。天啊，为什么如此待一个苦命的孩子，当天我不知道是如何离开的，回来后几天没有起来。墓地建好了，我买了西装、领带、衬衣、皮鞋。爸爸走的时候才二十二岁，年轻小伙是穿西装的年龄。东西虽然葬在墓地，可那里没有爸爸的一点气息，我们每年去墓地，孩子问我这里睡的是姥爷码？我……

爸爸，您在哪里？
  一天电话响起，拿起来只听见：“你是雷素华侄女吗？”“是。”“我是你爸爸在35216部队58分队(二连)的战友，我们一起走上战场的，你爸爸是我们的兄弟，是我们的英雄，是我们的骄傲。我叫王开盛，我们找了你很久了。”这是真的吗？是父亲的战友吗？自我出生就没见过父亲，更没有听说什么战友。四十年不是很久吗？“我爸爸有墓地吗？他葬在哪里？墓地里有他的尸骨吗？”“有，你爸爸安葬在云南河口县小南溪烈士陵园。”王叔叔急切的回答着我的问题。随后他又我把我拉进战友群，在群里爸爸的战友们像对待亲生女儿一样待我，使我找到了回家的感觉，倍感亲切和温暖。我在群里听到叔叔们讲解父亲的故事，一个清晰的画面呈现在我面前。1979年2月17日清晨，南疆自卫还击作战打响了，父亲雷广柱带领全班冲向敌人，几经拼搏，几经冲杀，最终攻破敌人防御阵地，为后续进攻扫除了障碍，同时也为战斗的胜利奠定了基础。不幸的是父亲雷广柱壮烈牺牲。现葬于云南河口县小南溪烈士陵园，爸爸我找到您了。为圆我赴滇为父扫墓的心愿，爸爸的战友们自发为我捐路费，先是被我婉言谢绝。但他们仍然坚持说这是给女儿的，让我为他们代劳看看我的父亲，二连等八十多位叔叔、伯伯为我捐助了祭扫父亲的费用，“世间自有真情在，叔伯尽现严父心”。他们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义举，不正是今天社会所提倡的吗？今年清明时节，了却了我埋在心底40年的心愿，去云南为父亲扫墓。4月4日，在父亲生前4位战友的陪同下，起程赶往云南。6日我们来到了小南溪烈士陵园，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圣地，第一次见到了父亲的墓碑，我喊出了我人生的第一声“爸爸”,我来了……“爸爸、爸爸、爸爸！”撕心裂肺喊过够，把四十年来的思亲之情，四十年的酸甜苦辣，四十年的怨恨怀念全都倾诉出来！四位父辈老兵也泪流满面，如此情景用任何语言和任何方式都无法表达的。

在爸爸的墓地我取了一把土，这里满是爸爸的味道，我带爸爸的“灵魂”回到了家乡，让爸爸魂归故里，把带回来的泥土放在老家烈士陵园、爸爸的墓碑下。4月9日上午，亲属们、父亲生前战友和各界人士来到县烈士陵园参加安葬父亲“灵魂”仪式。县退役军人事务局领导也参加了安葬仪式，并协调处理相关事务，令在场的人深受感动。上午十时许，安葬仪式开始，忽然天空黑云密布，降下大雨。正是：苍天落泪，大地动容，亲人恸哭。爸爸，我们“相遇”了，我知道您在那里了。爸爸，您安息吧，您的战友没有忘记您，人民没有忘记您，国家没有忘记您！

 

（“和平树下”专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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